一百五十八、炉中有剑曲直不分 (第1/3页)

被某种阴云笼罩了一早的古越剑铺，人心惶惶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。 </br></br> 古越剑铺大门口，剑铺工匠们瞧见年轻县令等县衙来人的身影远去，皆不禁松了一大口气。 </br></br> 小孤山半山腰的的一座陈旧剑炉内外，原本的紧张气氛散去，一众人影消失，又恢复了过往的宁静。 </br></br> 剑炉房内。 </br></br> 只剩下老铸剑师孤独的身影，与一座没有燃火、空空如也的铸剑炉。 </br></br> 除此之外。 </br></br> 桌上还余留下了一张蓝色折纸。 </br></br> 纸上有一道由纯粹勾股形拼成的弧。 </br></br> 这条“弧”似圆非圆，似刃非刃。 </br></br> 空荡荡的剑炉房内。 </br></br> 老铸剑师坐在桌前。 </br></br> 脸色缄默。 </br></br> 十根焦黄的枯指将这张蓝色折纸上的“弧”一点点拆开。 </br></br> 再重新拼凑。 </br></br> 老铸剑师动作熟练。 </br></br> 宛若是如此这般已经进行过千百次一样。 </br></br> 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在早餐铺子里编织剑穗的女穗工们的心灵手巧。 </br></br> “徒儿，最顶尖的铸剑师一定是有着最顶尖的审美。” </br></br> 他记得师傅曾这么说过。 </br></br> 老铸剑师认同这句话。 </br></br> 但不认同师傅的审美。 </br></br> 他的师门前辈们，曾对直线有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偏执。 </br></br> 直线也是天下剑器运用最多的元素。 </br></br> 但是在老铸剑师眼里，直线是刚硬粗鲁的，是古板僵直的。 </br></br> 在他的脑海中，直线所产生的感官，就像是在观摩一只轻盈归巢的燕子撞死在青黑色调的屋檐上。 </br></br> 血肉模糊，羽毛四溅，四周整座天地都开始变得糟糕起来。 </br></br> 老铸剑师厌恶直线。 </br></br> 而曲线与直线截然相反，它是阴柔的，是变化无常的。 </br></br> 就像被他倒进喉咙里的黄酒，形状千变万化，温暖饮者的胃袋。 </br></br> 然而在师傅他们眼里，这世间最美的曲线除了头顶的一双日月外，无非就是女子的胸脯与屁股。 </br></br> 此乃小道，难登大雅之堂。 </br></br> 审美与铸剑理念的差异，也是老铸剑师当初从师门出走的原因。 </br></br> 所以后来师傅的惨死，他也并没有感到多么惋惜。 </br></br> 不过是夜深人静之时手边多添了两壶酒坛罢了。 </br></br> 后来，老铸剑师也后知后觉的发现。 </br></br> 这世间万般事，并非一定都是曲直明辨，黑白分明的。 </br></br> 例如，他现在不就正在给杀死师傅的仇家铸剑吗？ </br></br> 古旧桌前，老铸剑师低头呢喃： </br></br> “老家伙说的没错，曲线过柔，难藏剑器之精神气。 </br></br> “但是直线又过刚，过刚者易折，过柔者则靡。 </br></br> “所以老夫要寻一道‘弧’，一道‘弧’…… </br></br> “介于曲与直之间……” </br></br> 弧者，宛若一根铁条，两端稍稍用力，中间就会出现一个弧度。 </br></br> 但是它又竭力地抵抗着，随时准备回归成一条直线。 </br></br> 它是有张力的。 </br></br> “呵，有儒家圣贤说要明辨曲直，老夫偏不。” </br></br> 老铸剑师忽笑。 </br></br> “且让后来人，拿这口曲直难分的剑，去断曲直难分的事吧。” </br></br> 屋内安静折纸的老铸剑师，十指之间，有一条“弧”正在逐渐成型。 </br></br> 某刻，他似是又想到了不久前那位年轻人的话语，老人目露欣赏之色，同样感慨一叹： </br></br> “真漂亮啊……” </br></br> 可就在这时。 </br></br> 剑炉外传来一阵脚步声。 </br></br> 是柳子安。 </br></br> 他好不容易恭送走年轻县令等不速来客，正匆匆赶回半山腰。 </br></br> “吱呀”一声，剑炉房的大门被推开，柳子安脸色阴沉难看的走了进来，手指着铸剑炉，眉头大皱的质问道： </br></br> “怎么回事，剑呢！你这些年不是都在铸剑吗？！剑呢？” </br></br> 刚刚老铸剑师当众打开铸剑炉，不禁众人怔住，连柳子安也是陡然一惊，满心疑窦。 </br></br> 小心翼翼送走欧阳戎、又匆忙打发掉柳子麟等跟屁虫，他赶忙单独返回剑炉，讨要说法。 </br></br> 老铸剑师面无表情，佯佯不睬。 </br></br> 手里的蓝色折纸上。 </br></br> “弧”再一次成形。 </br><